关于车的遐想
汤海涵
列车在高速铁路上飞奔,我瞄了一眼车速显示:时速302公里。周围的旅客们有的在谈论着什么,有的闭目养神,有的玩着手机。高铁我已经多次乘坐,但过去大多是带着任务出差,而这次是自费外出旅游,思想上少有的轻松。坐在车窗旁的我,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楼房、村庄、树林和田野,本想休息一会,可情不自禁地陷入了遐思,一些遥远的往事不知不觉显现于脑海中——关于车的。
我关于车的记忆起始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农村。那时我们看到的车辆最多的是独轮手推车,全部是由木头制成的,木头车身车把,两条木制的车腿是停车时支撑用的。车轮也是木头的,一推起来吱吱纽纽地响着,这是当时农村的主要用于短途运输的交通工具,后来改进了,车轮用钢制加橡胶轮胎。还有人拉或畜拉的地排车,俗名“平车”,长途短途都可用。大量物资的运输主要靠牛拉的大车,也是木制车轮车轴,出奇的慢,吱吱声更响,经济条件好的生产大队才有马车。人们的交通主要靠两条腿,赶集上街,起早摸黑,即使是三二百里,也是夜伏昼行。
自行车在那时被叫做“脚踏车”或“洋车子”,一个村也没几辆,公社干部下村时骑着。到了七十年代,城市非农业家庭才基本普及自行车。知名的自行车品牌有“永久”“凤凰”“飞鸽”“金鹿”等。年轻人结婚,女方提出重要条件往往是“三转一响”,其中“三转”包括自行车。九十年代,小型摩托车开始进入家庭,然后是电动自行车。
上世纪七十年代初,我家搬到枣庄北约三四十里的山沟里,交通十分不便,附近二十华里内连集市都没有,我又在枣庄城里的三中读书,父亲找了一张票,买了一辆青岛产的大金鹿牌自行车,一百五十多块钱。这种自行车的特
点一是钢材十分粗壮,车把窄,货架大;二是刹车在脚上,一倒蹬就刹车,刹得结实;三是飞轮与链轮直径比小,上坡省力。特别适用于山区带重物骑行,在山东农村很受欢迎。有了自己的新自行车,十分喜爱,上学、上班、上街、访友都要靠它,它成了我最好的伙伴。当时年轻,从城里骑车几十里山路回家也不觉累。外出回来,第一件事就是擦自行车。为了保护,车架要用塑料带子缠绕包起来。那时的小伙子,修自行车是基本功,补车胎、换零件、紧幅条都要自己干,这是技术活,也是乐趣。这辆自行车陪伴了我二十年。
我第一次见到汽车是在学龄前。上面大干部(可能是专署的)来村里视察,乘坐吉普车,我们管它叫“小包车”,我也是跟在后面追赶的孩子群中的一个。后来随父亲住到部队大院,见到的汽车多了起来。当时的军车主要由三部分构成:战争年代缴获的美式车辆、从苏联东欧进口车辆和国产汽车。美式车辆有维利斯吉普、十轮大卡车(GMC);从苏联进口的的嘎斯吉普,七十年代和罗马尼亚关系转暖后又进口了该国的四轮驱动的“喀尔巴阡”;国产车有解放牌载重汽车和老式的北京吉普等。
过去出行相当不容易,尤其是远行。火车车次少,车速慢,设施差,相当拥挤,坐票难买。记得一次远行,拥挤到两只脚无法同时落地的程度,轮换着用一只脚站立了一天一夜。行李架上座席下面都睡着人,有人上车从车窗往上爬。有经验的人提前准备好马扎,或带几张旧报纸,一上车就钻到别人的座席下面躺好。公共汽车也很少,城市到乡下的长途汽车一天也就是一到两班,还不一定能挤上去。如果上不了车,要么在车站候车室坐一夜,要么步行几十里山路才能到家。我所在的枣庄市的城市公交也只有三路,1路车从火车站到峄城,2路车从三角花园到薛城火车站,3路车从三角花园到陶庄。小汽车进入家庭是2000年以后的事了。这才十几年的光景,家用轿车已相当普及,道路不停地拓宽,仍满足不了需求。
2007年,看到周围许多同事都买了车,自己也考了驾照,买了一辆低档轿车。开着轿车的那种自豪感,只有坐过牛车、马车,推过独轮车,拉过地排车,长途跋涉地骑过自行车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出来。此时距离1974年买自行车,已经经历了三十多年,这正是国家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期间,交通工具的变化折射出改革开放的伟大成就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。
有人说,现在的中国汽车市场,是一个汽车工业的万国博览会,果真其然,放眼路上,美系的、日系的、德系的、法系的、韩系的以及国产品牌汽车各式各样,目不暇接。据说汽车工业95%以上的知识产权和核心技术属于外国人,尤其是日本,核心技术一点也不卖给中国人。也就是说,自加入WTO以来,我国汽车市场全面对外开放,用100%市场仅换来不到5%的技术,这很值得我们深思。开放国内市场没有错,前提应是有利于民族制造业的提升。
相比之下,我国高铁的发展更为健康。据说我国已经掌握了全部的核心技术,随着“一带一路”合作理念在世界上愈来愈深入人心,我国生产的高速列车伴随着先进的管理技术,已经驰骋在亚非欧大陆的广阔土地上。最近,时速350公里的“复兴号”列车已经投入运行了,而“和谐号”380A新一代动车组已试验时速达到486.1公里,据说时速上千公里的超导磁浮列车已在研制。高铁、普及的私家汽车,加上密如蛛网的高速公路和四通八达的飞机航班,人们出行再也不是难事了。
关于车的起源,在我国公认为是奚仲造车。东汉许慎在《说文解字》中对“车部”作如下解释:“舆轮之总名,夏后时奚仲所造。”《管子·形势解》中以奚仲造车为例来比喻国君治理国家:“奚仲之为车器也,方圜曲直皆中规矩钩绳,故机旋相得,用之牢利,成器坚固。明主,犹奚仲也,言辞动作,皆中术数,故众理相当,上下相亲。巧者,奚仲之所以为器也,主之所以为治也。斫削者,斤刀也。故曰:‘奚仲之巧非斫削也’”。《吕氏春秋·君守篇》中也以奚仲作比喻:“奚仲作车,苍颉作书,后稷作稼,皋陶作刑,昆吾作陶,夏鲧作城,此六人者,所作当矣,然而非主道也”。可见,奚仲造车早为定论。
《左传·定公元年》有记载:“薛之皇祖奚仲,居薛以为夏车正。奚仲迁于邳,仲虺居薛,以为汤左相。”这段话是说:奚仲是薛国的开国封君,居住在薛国,并担任过夏朝的车正官,后来迁到邳国,其后代仲虺也居住在薛国,曾担任商汤的左相。枣庄是奚仲的故乡,这是一个丰厚的文化资源。
我认为,车的发明源于劳动人民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大量的相关经验积累。奚仲在此基础上加以创造性发挥,造出了第一辆车,并实现了规模化生产。因为造车的关键技术是滚动的圆型车轮和在其中心部位的车轴,这样的结构在新石器时代已经出现,如距今8000年河南舞阳贾湖遗址出土的陶纺轮,是新石器时代纺织生产工具,有了这样的结构基础,发展成车轮是可以想像的。
记得有一次参与一伙年轻人侃未来的交通,有人说:
“将来的人们发明了飞碟,起飞灵便,任意着陆”这显然是个UFO爱好者。
“将来人们都将直升飞机‘穿’在身上,头上有旋翼,身背小型核电池,即轻便又灵活”。
还有一位说的更离奇:“未来根本不用火车飞机,不管多远距离,把运输的物质先分解成中微子,以波的形式传过去,再按原样组装起来”,引起人们一片哄笑。
我想,他们的设想听起来有些荒谬,但细琢磨并非没有道理,既有科学知识基础又符合科学逻辑,像是科幻,然而,汽车、火车、飞机,哪一样不是古代人的幻想呢?我难以相像未来的交通方式,但有些是可以确定的:一是将来的生活工作方式将会改变,生活和工作将会高度统一,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出行;二是未来交通工具将使用完全清洁型能源,不会再有污染之虞;三是将会更加便捷、快速、舒适;四是平面交通逐步为立体交通所取代。这也是中国梦的一部分,交通现代化。
生活在这个时代是幸运的,我们的祖国由贫弱走向强盛,我们的人民由贫穷走向富裕,我们每个人都为这个转变尽了力,我们还将继续奋斗下去。
时代的发展犹如这飞奔的高速列车,一日何止千里!
2018年8月4日星期六修稿
汤海涵,枣庄市政协原副主席、民盟枣庄市委原主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