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心中的志愿军叔叔
——献给八一建军节
刘成玉
前几年，山脚下与我们比邻的是军区某部的驻地，我们每天听着军号声和军人们嘹亮的歌声起床入眠心里踏实舒服。就连藏在我心底最深处的志愿军叶叔叔，也如同每天和我在一起，让我少了思念牵挂。可是这几年随着城市的发展扩张，山脚下的部队驻军搬走了，我们再也听不到那熟悉可亲的号声与战士们的歌声，我对叶叔叔的思念又浮现在脑海里。其实已经60多年了，这份思念的甘苦却不受时间和距离的干扰越酿越醇。
叶叔叔是60多年前抗美援朝的志愿军，朝鲜战争结束后随部队回国途中，暂驻在山东中南部山区，等待复员转业后奔赴各地的，我们附近的几个村子驻满了回国的志愿军。我们家也腾出两间西屋，住进了几位叔叔。他们的到来让寂静而封闭的乡村沸腾了，乡民们没见过军队，没见过来自五湖四海、操着南腔北调的人民子弟兵，最高兴的是我们这些孩子们。因此我们的日常生活也发生了巨大变化。首先我们的村子和有驻军的家庭，每天被打扫得干干净净，水缸里的水整天满满当当。枯燥的村庄生活有了雄壮整齐的歌声，乡下的孩子们开始还有些羞怯，躲在远处看着笑着，慢慢地和这些志愿军叔叔熟悉了，一得空就纠缠在他们身边，让这些叔叔举在空中挎在背上，跟着这些叔叔学这学那，什么都好奇，什么都要问。我们女孩子们也围着他们听故事或学唱歌，每天过得有声有色。
住在我们家的几位叔叔也来自不同地区，有个高大热情喜欢打球的范叔叔，打水不用扁担挑，从井下打出水来两手提着就走，一提就是十来趟。有个文质彬彬喜欢讲故事的李叔叔，给我们讲朝鲜的小女孩穿的大裙子、美国大兵的长相，这些事我们像听天书一样半信半疑。我们这些生活在闭塞山庄的孩子，忽然觉得世界在我们眼前开了一扇大门，眼界大开。其中一位来自四川的叶叔叔个头矮小且耳聋，据说是在一次激烈的战斗中被猛烈的炮火震聋的。他的四川口音我们听不懂，他也不爱讲话，我们也不爱和他玩，他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微笑。在一次军民联欢活动时，叔叔们都拿出各自的看家本领，有的唱歌有的说快板，高大的范叔叔居然借了我妈的花褂子、兰头巾扮作小媳妇儿扭秧歌，引得我们大人孩子全都出动。在场院里你挤我拥：有的踩着石头，有的爬上草垛树杈，唯恐看不到叔叔们的精彩表演。我和两个妹妹个头矮小，站在人堆里什么也看不见。这时瘦小的叶叔叔挤过来，抱起二妹三妹一个肩头坐一个，又把我推向他的前面，我们都高兴的一直看到结束。不知道叶叔叔累不累，但在我这个孩子的心里，己经认定叶叔叔是个高大的人，童心的感受是最真切最纯正最执拗的。
八月底山村的天气，傍晩已是凉气逼人，我们家西屋隔着一条小路就是一个大水塘，水塘里常年水深不见底，那天下雨路滑，邻家一个七八岁的英子姐姐，路过水塘不小心滑了下去，大呼救命！在西屋的叔叔们刚从部队吃饭回来，开心的说笑没人听见外面的呼叫，叶叔叔独坐窗前，奇怪的是耳聋的叶叔叔听到了外面的呼叫，立即冲了出去，见到挣扎着的小英子一跃而下跳入水中，水下淤泥很厚而且杂草丛生，他被淤泥和杂草缠绕着艰难地靠近了英子，把她托举上湿滑的岸边，但岸边的泥土也是湿滑的，这致使他站立都很困难，他一次次推举，又一次次滑落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成功了。叶叔叔因在水下时间太长，上岸后第二天发烧咳嗽不停，卫生员把他接到卫生队治疗。我跟叔叔们去卫生队看望他，我看叶叔叔更瘦了，他咳嗽不止，给人一种非常痛苦的样子。我给妈说了叶叔叔的病情，妈说明天早上我用香油煎两个鸡蛋，你给叶叔叔送去，这个治咳嗽很好。那个年代农民生活极度贫穷，用香油煎鸡蛋是农民家的珍品呀！为了保温，妈把煎好的鸡蛋放在碗里，拿小妹的小棉祆包起来，让我贴身揣着送到卫生队。我那时年纪小没记清卫生队的驻地，又没见过世面不知怎么找，所以没见到叶叔叔，心里很难过。我天天牵挂叶叔叔。当部队要开拔时，叶叔叔也没有再回到我们的院子。从此叶叔叔就成了我几十年的思念与牵挂。部队离开前夕，叔叔们有的留给我们照片，有的留下军帽、弹壳或战场上捡到的战利品。我们无比珍惜。这些纪念品至今还保留在我的小箱子里，但叶叔叔什么也没给我们留下，却让我永远把他留在心底里无法忘记。
那个身材矮小，但在我心目中无比高大的叶叔叔，你在哪里？你的身体还好吗？你就是我们中国人民子弟兵的代表，你们保家卫国，致残致伤，甚至献出生命。是你们用血肉之躯筑起我们的钢铁长城！有了你们，我们永远生活在安全幸福里！
作者简介：刘成玉，女，1946年生，笔名问玉，民盟盟员，山东中医药大学妇产科退休教授，从事临床医疗工作及学校教学40余年，参与编写了《中西结合妇产科学》《中西医结合护理学》等教科书。退休后重拾文学爱好，以文字传递正能量，是个人的心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