吉年话鸡

王金梅

（盟员王一君画作）

当院子里堆满阳光，暖透墙角的鸡笼，我们家的老母鸡，便各怀心事地寻找隐蔽的角落生蛋去了。不一会“咯咯哒，咯咯哒”的喜讯便传播的满院皆知。猪是听而不闻的，它只在猪圈里懒睡或蹭痒；狗趴在门槛外，撩起眼皮，瞅一眼张扬的鸡，便继续假寐。我高兴的是捡拾那一颗颗热乎乎的鸡蛋，这些鸡蛋于我们家便是针头线脑，油盐酱醋，外加考试后的奖品。我珍视它们，一颗颗小心翼翼地排在罐子里。

当槐花的甜香在院子里酿一院芳醇，妈妈便把攒够了的三十个鸡蛋放入鸡笼，把趴窝的母鸡请进鸡房，它当妈的决心和毅力还是打动了我们。从此，鸡妈妈便夜以继日地趴在蛋上，二十一天，忍饥挨饿地熬着，除了维持生存需要离窝片刻，它从不轻易起身。它耐心地等待着，时不时地用尖嘴勾翻一下蛋。天热时它大张着嘴，鸡冠忽哒忽哒地跟着起伏，但它决不放弃。

日月交替，岁月绵长，时间总能给我们带来惊喜。母鸡翅膀下钻出一个个黄色的绒球，这可爱的小精灵，一个个伸着嫩黄的尖嘴东啄西啄，叽叽地脆叫声挤满了鸡笼。当最后一只鸡雏钻出蛋壳，老母鸡跳出鸡笼，抖抖身上的羽毛，便“咕咕咕”地催着小鸡出来觅食。我们翻倒鸡笼，看着小鸡一个个欢欢喜喜又跌跌撞撞地飞出来，老母鸡的育儿工作便进展到了下一个阶段了。

鸡妈妈像“战斗鸡”，天不怕地不怕地护着鸡崽。被啄怕了的狗，见了小鸡低眉顺眼地远远躲开，猫也沿着墙根悄悄地溜走。一个院里处着，谁都不想惹事，再说“鸡疯子”谁也惹不起，识时务者为俊杰，惹不起还躲不起！

二十多天的育雏，鸡妈妈已形销骨立了，现在它抓紧一切机会填饱肚子，领着小鸡四处觅食。她是个尽职的妈妈，不停地“咕咕咕”地呼叫着它的孩子们，生怕落下哪个。每每发现什么好吃的，便急急地招呼孩子们来吃，自己便很享受地看着孩子们争抢着吃食。她两爪交替，用力地刨，仔细地寻，这个觅食的本领也便被小鸡们模仿得分毫不差，生存的技能便在磨练中逐渐成熟。

遇到大风大雨的天气，鸡妈妈便微张翅膀，稍蹲身子，让小鸡们钻进她温暖的羽毛下。再大的风雨她都自己承受着，再寒的天气，她都独自忍耐着。她细心呵护，精心照料着孩子们。她顺应着自然的规律，秉承着动物的本能，世间大爱和对儿女的殷切希望，她小小的脑袋也许从未想过。但她用尽心血让子女个个健康成长，不知过去，不问未来。

六个多月，在“咕咕咕”地呼唤声中，在觅食的篱笆下草丛里，在避过风雨的鸡舍里，熬过了近百天。她的孩子，丰满了羽翼，开出了红冠，她决定放手。她啄走与她抢食的孩子，甚至她用餐时都不允许孩子们靠近，奋力追撵着它们，那份心狠手辣，让我们看了心寒。鸡界老大用嘴啄出一片天，却又啄走所有的亲情。她把自己重新变成孤家寡人，她的孩子从此与她毫不相干，形同陌路。

不是她太无情，这只是自然赋予她的本能。就像当初她毅然决然地要当鸡妈妈一样，她只是听从了本能的召唤，自然的安排。她所有的默然都是一种使命，是作为一个物种应完成的使命，她无条件地遵从着，不违天时，不背天意，却也让鸡族兴旺，物种优化。这正应了“大道合乎自然”，对我们是不是也是一种启示呢？！